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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想母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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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速寫】蔡富澧,曾任國防部長辦公室政務綜合處參謀,目前從事文字工作。

二十年了,整整二十年沒有見到母親了。其實不是沒有,而是只在夢裡短暫見到。自從母親離開人世,這些夢便成為我們母子間最可貴的相逢了!
 這二十年來,我不知道母親在不可知的輪迴中,往生到了哪裡?一次次的夢裡,我見到母親總是年老的樣貌,一如她在生之時,可是,現在的她,想必已經是個青春的女孩了吧!如果轉身成男,也許就是我那兩個孩子一般的陽光男孩了。如果讓我遇見,我會認得出來嗎?我二十年前的母親,如今的年輕女子或男孩。我寫了一首詩,來記錄自己這樣的心情,想要在她往生的那天刊出來,那是自己的一份微小的心意。
 母親原本只是小琉球海島上一個普通打漁人家的女兒,可是嫁給軍人丈夫,從此跟軍人有了一生一世的連結。早年剛結婚時,父親還在部隊,駐地經常調動,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是好幾個月不回家,母親就得獨自守著空洞的家,後來孩子出生,還要分神照顧。在淒風苦雨的夜晚,她說聽著屋外的狂風,心裡害怕,卻沒有人可以分憂,那是做為軍眷的無奈,也是身為母親的堅強。
 我出生後不久,父親便退伍了,原本一家人可以過個安定的生活,但是缺乏謀生的資源,於是一家五口四處搬遷,就像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。命運又總像在開我們家的玩笑,每當覺得可以安定下來,又有其他的因素逼著我們搬遷,那些年,從母親的臉上難得看到笑容,因為家庭經濟的重擔都在她的肩上。每當家裡要種植新的農作物、換個地方蓋新房子、要做生意,她都得回到小琉球去跟親友借錢,等父親每半年領了微薄的終身俸,她留下零頭,其他的都拿回老家還債。
 我跟弟弟能夠讀到官校,其實是母親的堅持。那時家裡窮,對負擔我念高中相當吃力,既然中正預校考上了,那就去念吧!我是這樣進軍校的。至於弟弟,經過二年的努力,終於考上預校,念了一個禮拜就不想念了,本來父親同意他退學回來,但母親下了決心,非要他念下去不可。也因為母親的堅持,小弟才能夠念完軍校,在部隊服役二十年退伍。
 在部隊那些年,我們家從屏東搬到高雄。不管在屏東或高雄,只要我們兄弟一放假,母親就會殺隻雞,燉中藥給我們吃。我那時候年輕,對中藥實在敬謝不敏,也對母親的愛心不夠了解,所以她常常感慨地說:「現在燉給你們吃,你們不吃,以後等我老了,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燉給我吃?」事實上,母親沒有等到我們可以燉隻雞給她吃的那一天。
 母親不識字,對我老是買那麼多書很不理解,她老是問:「你買這些做甚麼?是參考書嗎?」但是她從沒有反對我買書,從屏東搬到高雄時,我不在家,她一個人把我幾十箱的書,從一樓搬到四樓書房,一本一本擺進書櫃裡,這對於體重只有四十公斤的母親來說,那絕對是很吃力的工作,但是她連一個字都沒對我說。
 我的第一本詩集《與海爭奪一場夢》由高雄市文化中心出版時,她開心地拿在手上,摸了又摸,不知道怎麼讚美,最後問我說:「這好像沒多少字齁!」她總是用自己的方式,默默支持著孩子。
 母親的一生,為了家庭,為了丈夫,為了孩子,苦沒少吃過,但是,她總是用行動去做更多的付出。在她去世的前一天,她還是照樣凌晨一點到冷凍廠去剝魷魚,賺取微薄的工資,那些錢,她存下來,自己花得少,大多花在家人身上。
 母親節,以往是我們幫母親慶生的日子,因為她從小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;現在,母親節是我們思念感恩的日子,感謝這個一生為我們家,為我們辛苦付出的平凡而偉大的母親。(點閱次數:772)